衣移乙噫

在安斯特略的第七天。

我和朋友用完晚饭，到安斯特略市政厅的广场散步，在这短暂的几日里已经成为了惯例。但是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我们看见广场上有很多的人。

那是一场公开的审判，审判的对象是一位赤裸着上身的少年。他站在人群的中间，他踩在一具臃肿的身躯上，手里拿着刀子。

我和朋友站立的地方只能看见他的后背，裸露的后背，瘦狭，肩胛骨犹如两块生长在他体内的利刃。

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下去，云遮着太阳，阴冷的天气里，一缕阳光照着那个少年。那光像是要把他托举出人群，轻柔地抚摸着他轮廓分明的蝴蝶骨，让他生出一双金色的翅膀。

他在市政厅的门口杀了人。

他的身上溅满了血，那些血，从他的肩膀滑下，流经犹自发烫的手臂，肿胀的手腕，从他紧紧攥着的刀柄，变成刀尖凝固的黑色水滴。

在众人的嘈杂声中，他独自站在那里。

他脚下的男人，那具尸首的主人，死去多时。那个男人曾在市政厅前强行玷污他，但那时围观的人里，那些站在市政厅门外，看守着整个城市的人们，没人为他说话。

今天他用刀杀死了这个男人，在市政厅前。

然后这座城市要他死，为了这座城市被冒犯了的尊严。

那些哀悼他的人们，流着泪，拥抱他，将他送到了行刑台上。

我看到枷锁从他光秃秃的脖颈，和他没有闭上眼的头颅一同落下。已经是夜晚了，再没有阳光。处刑的刀刃落下时，我听到沉闷的，一个飞行者的羽翼被沿根翦去的声音。

很快他的血就流尽了，在广场中的每个人都能尝到他的血的味道。

我和朋友没有说话。

人们流着泪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但明天兀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