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移乙噫

平上去入

[血界战线]史蒂夫先生的十五年



『你好,珍,你还好吗——』

钢笔笔尖绽放的优雅字体如同紫曜花,随着男人点上第一笔以后就丛生绽放,却在短短的一句话后停止,被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的男人搁置。

男人停下了笔,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被冰冷的空气变得冰凉为止,直到连心脏也因为这份冰凉刺痛。

这个戛然止于开头的信件被繁杂的思绪所打扰,无数万花筒一般绚烂和闪烁的世界的残片像是飞速行驶的列车冲撞进了他的脑海,这让他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开始颤动,光谱以过去和现在的时间为轴变作没有重叠的波长,二十四帧每秒卷动的胶卷速度逐渐放缓,他可以看到每一处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空白和瑕疵,就像摄影师一时失误调大了光圈,导致白色柔软的光斑从画面的角落肆意地向记忆中心吞噬——

「史蒂夫,欢迎来到新纽约。」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站在了机场外的男人向他挥了挥手,依旧穿着一件简单却不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马甲,他的身材在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十分显眼,红色的头发至今也未曾染上一点白霜,他认识且共度了一段人生的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从时间女神的凝视中不自觉地溜走,成为了被死亡遗弃的孩子。

『New·New York,现在他们这样称呼这座城市,好像一定要把这座重新建立的人类都市与原先迷雾中的残骸区分开来,象征一个阶段的完全结束。当然,不管是历史还是经历过历史的人,都对处于新旧交替的某个时代保持着沉默。』

不被记住的人终究只会被逐渐遗忘,能够记住和被记住的永远只有留下的人。男人右手边的箱子有些沉,红发的人出于好意的伸出了左手,大概原本是想要帮他拿行李,男人却笑着紧紧握了上去。克劳斯有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这个笃信友善和诚意的壮硕男人笑了笑,笑容虽然温柔,却依旧并不讨喜。

「好久不见,史蒂夫。」

「好久不见——」

男人的头脑在瞬间顿了一下,四肢百骸的迟钝跟不上他意识的节拍,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让他想起了独自一人在日本逛庙会看着挂着的烛台灯笼的光晕愣神,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就这样从高高的书架上跌落下来,如同玻璃制品一样叮铃咚隆碎了一地,彩色的或是透明的裂痕猛然炸开,晶莹剔透的碎片融化在了空气里,男人能闻到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甜腻气味。

他看见克劳斯惊讶却担忧的眼神,从红发男人隐藏在眼镜后面的清澈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狼狈不堪。男人收起了自己过于疲惫的神情,然后一如往日地笑了起来,松开了男人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擦去了鼻间流下的血,然后将纸巾捏在了手心。

「我没事,好久不见了,克劳斯。」

连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身材在最近几年变得消瘦的男人耸了耸肩,装作并不在意地撇开了视线。

「具体的事情我也听雷欧说过,没想到现在已经那么严重了,我现在马上联系……」

「这里的医院没有任何作用的,克劳斯。」

这里的。

敏锐察觉到了史蒂夫说话重音的莱布拉老板沉默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表情却有些不忍。他清楚眼前已经逐渐走向衰老的男人不会那样轻易放弃对于生的渴求,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将血液变成冰冷利刃的代价太过惨烈,名为艾丝美拉达的斗流血法最终会把修行者引向和这个名字相称的结局。

「让我看看这座城市吧,克劳斯,我已经十五年没有回来了。」

这样说着,男人用枯瘦如柴的手拍了拍红发男人的肩膀。

『在上一封信中我是否和你讲过雷欧纳鲁德君呢,在异世界的法则完全从这个世界剥离的时候他就从折磨他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即便如此,已经只是个平常人的他似乎也从那段令他不太愉快的经历中学习很多了吧,现在作为著名新闻周刊的专栏作者活跃在世界各地,我看到的有关New·New York的照片都是他拍摄的,同时也在帮助做一些封印还逗留在这个世界的血界眷族的收尾工作。』

「要坐车去吗?」

克劳斯看了一眼停在了路边的银色敞篷跑车,虽然看上去像,但是那已经是先前一辆的复制品了,老的一辆现在被收藏在了莱茵赫兹家族的私人收藏里,很久未能使用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是已经退休了的吉贝尔特,或许是出于对过去的怀念,老管家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在抚摸车门的上沿。当然,这辆车上已经没有能够将一个堡垒炸飞的导弹,或是一挺机枪了,在和平的世界中一切武器显得太过多余。

如果是平时,这辆车的驾驶员会是戴着半张铁面具脸的年轻管家,但显然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每个人都会在心中有特殊的日子,会特意怀着心思作出区分,让一切与平时有所不同。

「当然。」

男人笑着答应。

『K.K的儿子两年前结婚了,找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莱布拉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婚礼,以正常的长辈的身份。

话说回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扎布了,不过听说似乎也在暗中活跃着,毕竟因为杰特身份的问题不能公开。如果封印掉了全部的血界眷族之后,杰特就和我们一样,是基于那个世界所铸造出来的硕果仅存的怪人了吧,只要我们这样的人彻底死去,整个世界就会变成完完全全的正常的世界了吧。有的时候我也会怀念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生活,觉得是否异世界仍在的话会有趣很多呢?但是想到最后还是作罢了,因为——』

这座城市还能够看到十五年前那个光怪陆离世界留下的残影,通过巨大的古怪雕塑和夸张的建筑风格,都能够看到那藏在阴影里的另一个世界。有些东西遗留了下来,而有一些没有。他望着路边老旧医院的哥特风格的院墙,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建筑苟延残喘到了今日,岁月的沉淀让这它拥有的美更加动人心弦,阳光下常青藤绿得刺眼,像是刚刚刷好的漆。

银色敞篷车如同一道闪电般流畅地经过了这里,史蒂夫回头看,直到医院消失在了大楼与大楼的缝隙,直到一个绿灯过后跑车拐过了街角。

「很怀念,对吧。」

老管家两只手的食指都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不过那个时候路上可不限速。」

任何怪异的行为都能够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里得到最终的解答,因为所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法则在那个群魔乱舞的世界失去了作用,对于那座已经逝去了的城市来说,所有规章都毫无意义。

「这算得上是人类的胜利吗?」

男人喃喃自语一般问道。

克劳斯打断了他的疑惑,就如同十数年前旧纽约崩塌时那样,在这种时候红发男人的坚定不移往往是整个莱布拉最为可靠的支柱。男人甚至怀疑他从未发生过任何的动摇,即使当年的迷雾覆盖着的不是小小的一座城市,而是整个世界也是一样吧。

「毫无疑问是人类的精神让这个世界看到了曙光。」

一切都将自废墟之中重新确立,在这个光明紧随在黑暗之后、迟缓来临的新世界里。

花束已经准备完毕,吉贝尔特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了墓园之前,虚弱的男人撑着车门下了车,手上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玫瑰很红,像是夜莺用滚烫的血和心脏染红的。

「克劳斯,你觉得我的故事应该怎样结尾?」

吉贝尔特等在了车边,进入墓园的只有捧着花的男人和莱布拉这个秘密结社的社长。拖着逐渐变得沉重的步伐,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眯起眼睛,问身边放缓了步子跟着他的人。

「他拿走了那朵枯萎的花,并抱着它把它放在胸前整整一天。」

红发的男人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了书中写着的这样的段落,然后轻声念了出来,「我觉得这样不错。」

史蒂夫笑了,眼角带疤的男人因为这笑而咳嗽了几声,他握了拳放在嘴边的手因为胸腔里涌起的暗流而发抖,然后将那捧尚未枯萎却已经凋零的玫瑰放在了一座没有墓志铭的墓碑之前。

「我们眼前无所不有,我们眼前一无所有。」

这是个百废待兴又生机勃勃的世界,这是个混沌蒙昧又荒诞不经的世界,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是我所能倾尽所有去爱的世界了。

因为——

『因为无论是新世界还是旧世界,都是没有你的世界。』

名为史蒂夫的男人闭上了眼。

耳边能够听到午后的风吹来,槐树树叶的沙沙作响。

一片纯白的光最终吞噬掉了记忆中所有残留的场景,却只留下了画面最中央站立着的黑发少女。

正转过身、转过身来望着他,眼眸里全是笑意。


——Fin——

1.标题是粘着系男子15年的纠缠不休的梗。

2.这里的艾丝美拉达是用的《巴黎圣母院》里艾丝美拉达的梗。

3.用了一小段双城记的开头。

4.本来想写成日常,但是最后还是写成了CP,算了不管了我写完了睡觉了,不过之后会写日常不会再写CP向的东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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